“我始终认为教育的根本在于学会自我思考。”
“在他们这种年纪?开玩笑!送他们上大学,其余的就不用管了。”
这是观点的交锋吗,抑或是一边倒?转眼,在六中带数学课也已一月有余了,我们并不只做素质教育,如果同学们在主科上需要一些辅导,当然就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他们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位班主任的说法很有意思。他,是个人文情怀很重的老师,却格外重视学生的数学和英语。
《死亡诗社》是我在大学看的第一部电影,来自一堂英语课,也是我们在六中放的第一部影片。在素以沉稳凝重著称的威尔顿预备学院中,文学课老师基汀的到来有如一阵春风,一反传统名校的严肃刻板。他带学生们在校史楼内聆听死亡的声音,反思生的意义 ;让男生们在绿茵场上宣读自己的理想;鼓励学生站在课桌上,用新的视角俯瞰世界。(颇有意思的是,这类影片的设定中,老师们绝大多数都是教艺术的,不只诗社,像放牛班的春天、生命因你动听、蒙娜丽莎的微笑、地球上的星星……等等等等)
在影片中,老师自由发散式的哲学思维,让学生们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在上面的这段对话中,甚至整个剧情中,我们都不免被基汀老师的魅力所吸引,而忽视了与之对立的观点。或许我们还忽视了,基汀老师是要过光棍节的。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在大一就遇到过这样一位老师,激情四射,对数学充满热爱,不仅吸引了比我高一届最好的学生当他的研究生,还影响了一大波粉丝。而他,年逾四十,也是要过光棍节的。所幸的是,在观影当天的讨论中,同学们都表示基汀老师的到来是个好事。
其实,柏拉图本人在这个问题上,态度也要暧昧得多。英文education一词源于拉丁语的educat,记得上拉丁语课时,老师在此处就举了柏拉图的洞穴。
(这个比喻说的是什么,用一篇推送来讨论怕也是不够的。粗略地说,洞穴是由“相信”的力量支配的。好比说,我们从小就学牛顿力学,自然地我们容易相信那就是真理,长大后我们知道还有相对论、量子力学。但相对论就是真理了吗?那物理学就不发展了吗?恐怕也不会,于是有人走向了库恩,认同他的“范式革命”,但这变革是怎么发生的,库恩本人也说不清楚。如果不考虑洞穴里可能有的复杂结构,我想说,以上三个都是“相信”。更一般地,如果一个人什么事儿也不信,那么,对他来说,就连相信一个人恐怕也是很难的,这样他又真的能做成什么事吗?)
这样说来,洞穴似乎也没那么不好,如果教育是灵魂转向,引导人往洞穴外面走,那洞外总得有些好的吧,不然我们干嘛要这么做?当然,这也能说出很多。还拿刚刚那个例子,一个人呢越是摆脱了相信,就越会觉得牛顿定律很神奇。而如果他一再只是相信牛顿定律很重要呢,恐怕就很难触碰到这神奇。或者我们再俗了点说,感悟到这种“神奇”于学物理是很重要的。还是回到柏拉图,他对教育的理解很复杂,但其中关键的一环“辩证法”,他认为是适合等到三十岁以后再来学的,因为那时他们是“更有分寸、更是为了找寻真理而学习的”。这就有点麻烦了,在当今这个社会,我们如何要求三十岁以上的人接受教育呢?而两千年前的亚里士多德,则在柏拉图学园待到了四十岁。
关于知识,似乎也有一个自然的年龄结构,拿易经说是比较简明的。在周易的六爻中,初、二两爻象地,三、四两爻象人,五、上两爻象天。我们姑且先说他们对应科技的知识、社会的知识、人文的知识,这差不多也是一般大学的院系划分了。
先看科技,这种知识的竞争是很直接的,并不会给失败者留有一席之地。虽然不少“人类文明的遗产”被供奉了起来,但地心说肯定没有这待遇。从Dos、胶片相机到非智能手机,我们也都经历过了不少这样的技术变革。一个人Dos玩得很溜,并不能帮他找到一份工作,顶多是他学别的软件时要容易不少。
不难看出,这颇像是考试,社会却不是这样的。关于社会,一个很典型的故事,是国际贸易中的比较优势理论。小甲数学考90,英语考80,小乙数学考60,英语考20,虽然甲两门功课都比乙好,但甲的英语比乙好得更多。如果我们让甲只学英语、乙只学数学、然后两人再交换……啊呸,这都什么呀。但就经济活动、生产与交换而言,就是这样的,相信大家都已明白,不必我再说。借用一位朋友母亲清晰的表述:“工作就是社会对你的认可,你也就是有用的人。”
这是父母一辈常提到的观点,前两天还听一位这个年纪的老师提起。虽然学习时,我们不鼓励偏科,社会却希望你有所专长。在基于比较优势的合作中,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但这样的故事,自然还有另一面:社会也不缺任何一个人。那死生的意义又在哪儿呢?对于文、史、哲来说,这都是头等要紧的课题了。那在文学、历史中被研究的,都是溢出自己生命的典型;有时,我们也直面死亡。说易,大家都喜欢说乾卦。确实,说完了乾坤,易也就说得差不多了。而乾卦六龙呢,我们知道,颇似在提点我们人生的历程。在四爻的或跃在渊背后,不难看出隐着的一番生死焦灼。
这样,无论怎么看,人文都更像是对应了“老年的知识”。我们也好像走到了反面的观点:“独立思考?在他们这种年纪?开玩笑!送他们上大学,这才是最重要的。”慢着,以同样的逻辑,大学的老师们,不也可以对着这群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儿说:独立思考?就他们这点阅历?让他们在社会混得开,这才是最重要的……确实,学校是不等人的,即便读到硕士,二十五岁怕也是要走出校门了吧,之后学习的机会在哪儿呢?好像,我们只好把过多的信任交给自学了。更何况,在学校里,同学们还有那么多的基本功与科学知识要学。
嗯,课业太繁重了是吗?这让我不由地想起古代,那时似乎少了这好多功课,可以分出更多的精力。那他们都怎么学人文知识的呢?但却是背书。想必您也想到了,对吧?这么看来,科学知识的舶来,倒似引入了些适合孩子们学的知识。关于教育,虽然我们还在积累经验,文章写出来不免会空,但因此就拖着就不去发表自己的观点,似乎也不大好。这文章呢也不能这么拖下去,前些日子带过一次阅读课,用了王小波的两篇文章。一篇的最后有一句话:“我没有读过大学的中文系,所以孤陋寡闻,但我以为,人活在世上,不必什么都知道,只知道最好的就够了。”这似是能解开一些谜题。人文的教育,本就不是要面面俱到,而是要指引一些最好的。等学生悟到了,自然就会去“法古今完人”。其实想想,古人也是这么学的,只是少了些选择、也死板了些。而我们,面对更多的选择,什么才是最好的,也许,重要的首先在于品味。这样,在若干年后,无论自学、或跟着网上的课等等,他们都更容易找到路吧。
本文作者 杨东睿 沅陵六中PEER空间挚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