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5、6日,PEER毅恒挚友秘书长刘泓受邀参加2015 DEIE全球青少年未来领袖论坛并发表演讲,本文为演讲部分。
大家好,我是刘泓,是公益机构PEER毅恒挚友的共同创始人和负责人。
让我们想象一下,在我们会场的中间走进了这样一位同学,他就读于一所湖南的普通二本高校,民族身份是苗族。大家可能直接脑补了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小男生。但是我们看到的这一位和大家身边的同学没什么不同,并且他腼腆、自卑、对于之前的生活不满、对于现在的人生迷茫。他和身边的很多同学一样,来自小县城,被所谓的“小地方”三个字打上了自卑的烙印。
我刚刚跟大家介绍的,就是PEER服务的湖南、广西、贵州中一个普通县城高中的毕业生,他曾在在村里的小学上学,之后去了乡镇的中心学校读初中,然后走进了县城里的一中读高中。最终,在努力学习三年,或者加上一年的复读后,考上了本省的一所二本大学。
在我们服务的湘桂两省交界处,有一个二十来万人口的县城叫城步。
这个苗族自治县的最高学府是县一中。让我们来想象一下这所学校——你是否会想到是破旧的校舍,希望工程的标志性海报“大眼睛”,或者张艺谋电影里的代课老师?事实上,这所高中是倾全县之力建设的,也是我国前三十年经济发展的最好展示。
在数次翻新后,它和城里的学校没什么区别——校舍崭新、师资充裕、学生在统一购入的校服下显得洋气光鲜。但是,在看到这些发展的前提下,我们还是要问:这些学生所经历的教育是否也是如此光鲜?他们是否体验到了有质量的学习经历?是否被真正关注过?经历了朝五晚九的填鸭式教育后,确实有约半数的学生走进了大学。但是我们必须继续追问:这些从县城走出来的学生是否和大城市的学生们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上?
事实上,恰恰是在这种外表上物质资源的相似性上,才隐含了更为突出了质量上的不平等。
在高中阶段,这位同学的业余可以说是空白的,和家长疏远,老师冷漠。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奔走于宿舍、食堂和教室之间——从起床到睡觉。每星期只有周日下午可以出学校放风。他只是为别人告诉他的高考目标而奔走前进;他没有关注过身边的人、县城里的新鲜事,甚至是国家所经历的巨大变化。他从小学到高中经历了从村到镇到县城的城镇化过程,他看起来经历了很多地理位置的变迁——但是,他是否又看到身边社区的变化?他接触的是课本告诉他的、标准化的、城市化的世界。然而县城本是地方文化复兴和城镇文化建设的最基层、最前沿地带。
我所看到的城步是一个从明代弘历年间置县,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风雨雨,由近十个民族构成,有独特文化传统的地方。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苗族文化对城步产生了深远影响。这种地方文化是乡土的:当我们走出县城十分钟,走进任何一个乡村,就会发现民族文化的点点滴滴无所不在。它不是电视节目里面变形的民族歌舞,而是祭祀共同先祖的仪式、在农业劳动中自然形成有鲜活生命力的山歌、祖辈相传的杨天保故事、共同参与的传统节日庆鼓堂、师公请神去晦的古老傩戏。这些传统地方文化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活跃的、充满魅力的。
然而县城一中的小少年离这些越来越远。县城带给他的灰灰的小高楼、网吧、4G手机、麻将馆、广场舞没有任何特色,千篇一律。而它曾经是乡土和城镇交融的地方,有衙门,有集市,有县学,有孔庙,也有吊脚楼,有大户的徽派建筑,有佛寺,有本地信仰的飞山庙。我们需要关注县城文化的复兴。县这个概念,从先秦汉确立以来,就一直是中国基层的行政单位和地方认同的交汇点。但是县城对于中学生是陌生的。
当他第一次走进县城时他发现,和书本告诉他们的世界相比,这里似乎是落后的、不时尚的、前现代的。他在认同城镇文化之前,就先否定了它。那么这位从大山中走出来的苗族少年又如何能了解到他是谁,生活在怎样的文化环境,和周围的人有什么共同点,又有何不同呢?他离开了这里,走进了大学。他又如何描述自己来自哪里,来自怎样的文化圈?如果过早的脱离于自己成长的社区,接受着同质化的书本教育,他很难找到相应的身份认同。在缺乏身份认同的前提下,自我认识的建立也就失去了植根的土壤。
这就是为什么PEER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推动社区教育。我们的社区探索课程是由探索、研究、行动、分享这四个环节构成的。
在1)探索环节,我们通过一些社区任务卡让同学们了解社区的一个切面。比如,我们让学生去了解一位快递员的一天,根据送快递的路线了解县城的空间构成。再比如,我们让学生走访并了解在学校对面开设小卖部的全部流程,让他们了解相应的政府部门、办理业务的流程、法律法规和基本的商业逻辑。学生用三天时间完成任务卡,相互汇报展示。我们把各小组的切面结合在一起,还原一个尽可能完整的社区。这里,我们让学生讨论两个问题:社区究竟是什么?它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接着是2)研究环节:我们将学生分成小组,自行决定一个感兴趣愿意研究的社区问题。我们传授给学生基础的媒介素养课程、问卷调查及访谈的技巧,带学生开展研究,让学生自己分析研究结果后并撰写报告。
然后是重要的3)行动环节:我们的课程不以撰写报告为最终目的,而是希望社区问题能得到具体解决。因此学生们要提出方案,并进行直接的社区行动,或社区服务解决问题。我们为什么需要行动?因为直接参与社区生活是最直观的学习方式,并且能让学生感受到自己的行动对社区的实际影响力。学生会自然而然的发现自己与社区的关系,感受社区的文化。
最后是4)分享环节:我们在县城广场展示社区探索的成果,并邀请学生的家长、老师、和社区居民——尤其是学生采访和服务的居民——都来共同见证同学们从社区探索到研究到行动的全过程。这个展示不仅是为了全方位锻炼学生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让社区的居民都能看这群成长于这里的青年人都关心这个社区,愿意为这个社区服务。这样才能真正的提升同学们的社会责任感、服务型领导力、表达等综合素养。
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个我们的学生做的案例。
在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有个只有17万人的小县——丹寨。县城虽然不大,却有4-5所新开的苗族传统蜡染传承人工作坊,大多是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开办的。我们的学生在社区探索的过程中发现,这些工作坊中做出的苗族蜡染图案虽然还不错,但远不如自己小时候在乡下看到的精美。后来,他们从在深度采访中了解到,目前这些工作坊的传承人大多也是出去工作后数年,回到家乡创业的,很多老传统并不了解。学生们利用回家的时间,从村中的老人手上找到了一些传统的精致蜡染图案,拍成照片印刷成册送给了县城的蜡染工作坊。几位传承人都很喜欢这份礼品——它包含了好几副他们认为失传了的老图案。
一年后,我们和学生们进行回访,发现几家工作坊中都能看到我们做的小册子中的蜡染图式,而在柜台上较显眼的地方也能看到那本小册子。它没有尘灰;我们可以看出,它经常被翻看。这就是学生所做的社区探索如何导向社会行动,并能真正带来社会参与的一个案例。
《丹寨古法造纸 – PEER 14SP第四研究小组作品》5min
还记得坐在大家身边的那位苗族同学吗?他可能会向我提出质疑:为什么你让我去关注一个我花了十二年才逃离的大山里的小县城?让我回去?我会对他说:你并不需要回去。但你需要了解,你走了出来,但也有更多的同辈人留在了那里。那里是你的家乡,你总会时常回家看看。那不是简单的一个“小地方”。那里是你成长的土壤,正是因为那里你才变得和别人不同。他的文化丰富性和未来可能性的无穷的。而你比别人更有资格让那里变得更好。这种帮助可以是远程的,也可以是深入地方的。但重要的是,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你的家乡,也没有谁比你的家乡更了解你。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变成“大多数”,而是因为自己的不同而变得更加独特,成为更好的自己。
关注&联系我们
官网:www.peerchina.org
联系邮箱:contact@47.104.132.85
新浪微博/豆瓣小组:PEER毅恒挚友
微信公众平台:peerchina
– 认识自己 改变世界-
喜欢最后那段话,共勉。
第一次较为深刻的感受到了那样一种感觉,我是从县城走出来的,却对它带着排斥的情绪,现在发现好像是自己并不够了解它。以前曾经以为他的衰弱与浅薄很多时候是因为自己的目光狭窄。这片土地有他自己的文化内涵,而我们应该积极地去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