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子的人

笛子在山东的小县城长大，父母双职工下岗后开始做生意，各种尝试后五金生意正好赶上了房地产热潮，“五金店主的女儿”在小县城按部就班的长大了。笛子的成长环境虽有起伏，但回忆童年她依然觉得幸福。条件艰苦的时候，她们一家住在顶楼，夏季暑热，妈妈带着她们去楼顶铺凉席看星星，没钱粉刷的墙面上，也画满了童话故事里的插画。

2015年，笛子18岁，第一次离开家去福建上大学，大三交换到台湾淡江大学学习外语语言文学，这次交换经历开启了笛子的人生新阶段。“对大学的所有想象，在这里都变成了现实。”从未有过的教育体验告诉笛子，那些美好的期待不是妄想，她开始喜欢自己的专业，也希望好的体验可以延续。在要离开台湾的时候，笛子申请了无国界爱心教育（EWB）的线上老师，本以为也就做一年没想到五年后才结束这段经历。大学毕业，笛子去了学校合作的孔子学院，在缅甸教汉语，本想多待几年但因为疫情，第一年结束就不得不回国了。在这时，她通过在EWB一起做志愿者的伙伴清扬知道了PEER，“这个很适合你！”一次推荐后笛子成为了2020年秋沅陵一中PEER空间的挚行者。

在笛子的讲述中，挚行者这段经历实在坎坷。第一个学期刚开始没几天的夜里，正在空间工作的笛子就接到电话，被通知“无家可归”了。“小曹你在宿舍吗？没在啊，那你今晚不用回了……为什么？一直下雨山体滑坡了，电线杆砸到宿舍楼不能住了。”天降危楼一上来就给笛子了个下马威，气冲冲的笛子在解决这次危机后，把更多精力投入PEER空间的规划上，用21天唤醒PEER空间——打扫空间，修吉他，招募管委会成员，开例会，向建筑学朋友嘉鱼请教如何规划空间以及观察和记录。21天，空间焕然一新，遗忘的角落都被翻找晾晒，原本圆圈布置像水滴一样散落的桌子被摆放成海浪的形状。关于这21天的详细介绍可翻看“空间苏醒记 | PEER空间·沅陵一中”一文。

在棋牌区和手工区之间有一道明显的波浪线格挡

波浪线两侧是安静和热闹的区域

笛子在做挚行者的一年里搬了三次家，还搬了一次空间。搬迁意味着脑力和体力要在短时间里发挥到极致，搬空间的那次，本地朋友小鱼告诉笛子，那半年小鱼其实一直很担心她，因为看到她累到脸一直肿着。笛子在事后回忆这段经历时，这样写道：

“适应一个全新的生活环境，从紧张陌生到慢慢熟悉再到感觉到自在，最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接着是高一同学集体搬走后，又需要重新适应自己日常生活中的人际链接大量被抽离的状态……我刚刚适应了两个多月没有高一参与的空间生活，每周三往返新校区给弘慧班上课的状态。五月中旬又紧急收到李校长通知，空间需要在五天内打包完搬去新校区。

最后，我在持续下雨的周一完成了搬家，最委屈的瞬间是又累又困的自己一个人抱着空间物资坐公交来到新校区，走在空阔的校园里凭借模糊的描述找着从没去过的新空间地址，等待搬运物资的卡车到来。

委屈过后擦擦眼泪，一种真实世界的荒谬感让你感受到这是为自由支付的代价，你为它感到痛苦的同时感到自由。早上7:30到下午4:30的空间整体搬运宣告结束。”

物理意义上空间的挪移，让这一年里的笛子始终奔波往返，确定性一次次被打破，人际关系的链接成为了唯一确定的锚点，把笛子一次次拉回安全范围。老校区门口的鸭粉姐姐、见山咖啡馆的云朵姐和咖啡师小鱼、空间项目官员秋秋、快递店的小高姐、沅陵六中挚行者心卉、大学同学阿晴、弘慧的唐老师和杨老师、空间管委会学生……在笛子的笔下、在她的描述中太多人值得记住，她用“善意”形容她们，散发善意的人本身就是一座山，能承载飞鸟、走兽、种子和溪流。能吸引这么多人善意以待的笛子，一定也是一座宽厚且丰饶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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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陵一中空间管委会学生给笛子姐画的自画像

和秋做给21年秋挚行者的名牌

笛子吹响了

在去往弘慧班见面会的路上，杨老师和唐老师跟笛子说：“这还不是沅陵风景最美的季节”，“等春天，漫山遍野都开满了花，那时候的沅陵最美”，但路上的美景已足够笛子惊奇了。

在PEER空间做过挚行者的人总会生出一种本能（大家也会戏称为“过期挚行者的社探本能”）——了解并探索自己所在的县域，为了理解县域学生的需求，对服务县域进行地毯式探索是再基本不过的操作。但这段经历结束后，探索区域变成了肌肉记忆延续下来。现在的笛子带着旺盛的好奇心四处游走，“我现在回到自己的家就会兴致勃勃地去看周边，了解历史上曾经发生的故事，甚至还会撺掇家里人开车去周边游一下。”这些是以前的她完全不感兴趣的，对周边的了解也鼓励着笛子进行更自由的选择，就比如出行，之前坐高铁回家，家里来人接是唯一的选择，但现在她可以在县城任意一个地方下车，坚信不管是坐公交还是搭车总能回家。

对周边的探索，已经长成了身体的一部分，灵活使用身体、充分延伸感官也是笛子在转折后掌握的重要课题。高考大省的县城里长大的孩子，应试教育烙印早已融入皮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教诲把学习从生活中完全剔除，并将其视为生活全部，自我感知与身体感知都被屏蔽在外，活在真空罩里的孩子只能等待着高考结束揭开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