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张守岳

PEER空间项目部

如果一个孩子从一出生，人生就被调到了”困难模式”，他该怎样战胜命运？各界力量如何形成一股合力帮助到他？

湖南省怀化市沅陵县北溶乡的小正（根据真实走访与访谈内容整理。文中名称为化名）的经历为回答这些问题提供了一个样本。

小正出生在北溶乡的崇山峻岭中，从镇上开车来要经过九曲十八弯般的盘山路。他家原来的房子是摇摇欲坠的木房，瓦檐上破了好几个大洞，得益于党的扶贫政策，小正家就地搬迁，政府为一家人在公路旁修建了砖瓦房。

小正父亲耳背，可上有八十多岁的母亲要赡养，下有稚子在旁，再难也得扛起家庭的重担。举目群山环绕，耕地面积狭小，父亲为生计所迫只能去广东打零工，而小正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奶奶照顾不了他，只能送小正到县城的亲戚家住。幼小的小正从大山来到繁华的县城，父母都不在身边，忍受着孤独与思念，靠自己一点点融入县城小学。湖南与广东是临省，可为了省吃俭用，父母多年没有回家。小正上六年级的时候，父亲失业了，没有人再愿意雇耳背的他，而母亲留在了广东。父亲背起行囊回家，也把小正接回了乡里读书。

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小正入读北溶乡落坪九年一贯制学校。落坪九校原来是村里的小学，随着“撤点并校”，规模发展壮大，包括幼儿园、小学、初中多个年级，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四十多位学生。“撤点并校”兴起于2001年，大量农村原有的中小学被撤销，学生集中到城镇学校，以集中优势教育资源，一般每个镇有一个九校。

北溶乡的学生三年级开始可选择寄宿，周五中午放假，周日下午上课。村子离镇远的话，有的学生走路半天才能到家，这也是中午放假的原因，学生能在天黑前走回家。有条件的家长就在学校附近租房陪读，甚至送孩子去县城读书，乡镇学校很难留得住好的生源。小正幸运一些，周末爸爸能骑摩托车来接他，而同村的同学只能翻山越岭走回家。

落坪九校建在山顶上，是附近最高最好的建筑。北溶乡”再穷不能穷教育”，把学校建得尽善尽美。正值暖春，满山桐子花开得雪白，如同扎根乡梓的乡村教师的品格。九校的老师一般教好几个年级，遇到特殊情况还要代非自己专业的课程。国家越来越重视乡村教育，乡村教师的工资也水涨船高，以尽最大努力留住乡村学校的优秀师资。可因为路途遥远，乡村教师参与市县的教研活动颇为不便，他们只能更加努力提高自我，给孩子们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教育。

小正凭着自己的优秀，得到了从国家到民间各界的关爱与资助。小正和同学们一天三顿在学校吃，午餐只需要每顿掏2元，国家的”免费午餐计划”补贴另外2元。社会各界的帮助很多：中远海运集团为学校做出了巨额捐赠，上海真爱梦想基金在学校里建立了梦想教室，更不用说数目繁多的爱心人士的捐赠。

真正改变小正发展轨迹的帮助来自湖南弘慧教育发展基金会（以下简称“弘慧基金会”）。他上初中后，凭借年级前四的优异成绩被选为了弘慧生。弘慧生是弘慧基金会资助的家庭困难但品学兼优的孩子，初中生每年能收到1500元的”筑梦奖助学金”，资助会一直持续到高中，陪伴会持续终生。弘慧生的选拔坚持“优中选贫，贫中选优”，弘慧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会亲自造访乡镇学校，在班主任推荐下与学生见面，有选择地去学生家里家访，以此来核实学生的成绩、品德与家境。

弘慧基金会意识到既要“授人以鱼”又要“授人以渔”，乡村孩子们更需要的是增长见识、提高综合素质。为了实现“让每一个乡村孩子有尊严有担当地融入社会”这一愿景，弘慧利用假期为初二的弘慧生免费开办“乡村训练营”。小正参加了之后，不再是借读在县城小学的那个被排斥的乡下同学了，他自叙“变得外向，敢讲话了”。“乡村训练营”将附近几个九年一贯制学校的弘慧生们聚在一起，有志愿者带领孩子们玩”击鼓传花”等活动，孩子们遇到这么多有相似背景的同龄人，慢慢打开自己，从心理上走出闭塞的大山，初识外面世界之广大。

小正立志作一名医生。他问弘慧工作人员“做医生是不是要生物好呀？”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因为凭着对梦想的追求，他的生物考试曾经拿过单科第一。为什么想做医生？他说，因为小时候受了一次伤，是一名医生救了他，从此立下了救死扶伤的理想。不必言说的是，小正还想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带着爸爸、奶奶过上更好的生活，回报这些帮助过自己的人们。

弘慧的工作人员们不辞山高路远，每学期来看望他们，亲手把资助交给孩子们。在座谈会上，弘慧基金会监事长杨晓华老师传授学习方法，勉励初三弘慧生都考上沅陵一中——本县最好的高中。落坪九校克服了艰苦的物质条件，产出了优异的教学成果：每年初三年级近四分之一的学生能考上沅陵一中，而全县每年约七千名初三毕业生，只有七分之一能迈入一中大门。而与一中分数一样高的免费师范生项目竞争也很激烈，全县所有普通高中或者职业中学共有五千多个学位，在禁止跨县考高中后，注定有近两千初中毕业生名落孙山，可能将成为基层劳动力大军的一员。弘慧基金会不以成绩论输赢，弘慧生考上了二中、六中等，仍会继续获得每年3000或4000元的经济支持、陪伴与营地活动。

一条清晰的成长路径已经为小正铺好，更多可能性在他面前展开。等他考上高中后，就会在初三升高一的暑假参加弘慧挚友夏令营（PEER与弘慧合作举办），通过研讨课学习课本之外的知识，结识来自海内外的挚愿者来认识世界。

在沅陵一中度过的高中三年会无比充实。

高一上学期弘慧生单独编班，配备优良师资帮助他们适应高中学习；每个年级会有一位弘慧辅导员支持他们；PEER的挚行者会为他们开设弘慧课程，进一步增长见识。弘慧班设立了六大培养目标：自主学习能力、独立思考能力、独立生活能力、人际交往能力、社会服务精神与创新精神。

弘慧生升到高二后，会走出县城，去长沙等省会城市参加“城市实践营”，从了解走向实地探索。

高三毕业后，弘慧生们会去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参加“公益成长营”，见识最广阔的世界。通过这些公益营地活动的赋能，弘慧生们被期待成为一个全面发展的人，亲身体会公益如何运作，进而加入到做公益的行列中来。

弘慧大学生们组成“弘慧学子联合会”，以此联络感情、自我成长、公益传承，大量“弘联会”成员主动担任营地的志愿者支持学弟学妹成长，让公益精神和乡土连接在他们之间传递。

小正虽然不能决定自己诞生在哪里，但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社会各界的扶持，改变命运。我们知道这条路很难，但有那么多人陪着他一起走。我们能够想象，在未来的某天，小正成为了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巡诊乡里，赢得一片美誉；他的家庭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越来越多的“小正”能从精准扶贫、免费午餐、弘慧生、PEER的项目中受益，走向更广阔的天与海。

助力乡村教育发展是真正深入乡土的耕耘，不是只浇水，还要除草、培土，这意味着单一资助的模式无法保证贫困学生走上一条自主的、多元的发展之路。公益领域和社会各界的工作会形成一股合力，在不同阶段支持学生突破环境，提升学生的综合素养，获取更平等的发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