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宇是今年的春季挚行者,怀着对空间的很多想象。如今初来乍到,不善于和陌生人社交的她,在面对江华这儿新的环境和人群时,又会和这里产生怎样的关系呢?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在空间和学生的相处状态又是怎样的呢?
作者丨刘灵宇
PEER空间项目部
在得知被分配到江华的时候,我特意再去看了一下项目点的分布地图,发现江华就像是一个脱离了大部队的落单者,孤零零地待在某一个角落,再加上我想象中的学校可能是在一个极其偏僻,且交通非常不便利的地方,所以一开始我设的期望值是比较低的。
而当我终于抵达江华,好奇的双眼随着县城里的光景四处转动时,心想:还不赖嘛,挺有韵味的。
陌生人社交
从陌生人开始
抵达江华的第二天,在去往豸山公园路上时,恰巧碰到的本地丧葬抬棺仪式,这激发了我对探索这个小县城的兴趣。和粥店老板娘的对话,则是我与这个县城里的人建立联系的第一步。
向来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我,原本只是想着进来吃个饭,但心里又有个声音在驱使我说点什么,那个声音告诉我:你是个外来者,要尽可能抓住机会去让别人认识你,以后干什么事情也方便些。于是开始一段自我感觉非常尴尬的聊天。具体是怎么开始的,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我一直试图以专心吃东西的方式来掩饰我的尴尬。
所幸,热情的老板娘缓解了这种气氛,问了一些关于我个人的问题,闲聊也就随之产生了。
疫情影响了很多店铺尤其是餐饮店的经营,附近很多店铺都关门了,因为顾客基本上都是二中的学生,而现在学生都不可以出校门,所以也就没什么生意。从我进去这家店到离开,全程就只有我一个顾客。
离开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聊那么久。以前我一直不知道和陌生人能聊什么,来到这里之后,我开始尝试去开展与陌生人的社交活动,在对话中与这个地方建立联系。
直到今天,我也会经常去这家粥店吃东西,和老板娘闲聊。
校园里的碰撞
青年教师的“树洞”
某个大热天的早上,当我走到后门开风扇的时候,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哪个学生逃课来了,没想到是心理老师廖老师。在我眼中,她看起来挺清闲的,可时不时一声无奈的叹息,似乎又显露出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果然,不一会儿她就开始感叹在这里当心理老师的不容易:虽然课不多,但是每次上课前的课程设计都让她觉得很头疼。想传授一些心理知识,但大多数学生都带不动,学生感兴趣的就只是玩一些简单轻松的小游戏,但这样的话又学不到知识——到底要设计什么样的课程,才可以最大程度让学生参与且能有收获,这成了一直困扰廖老师的问题。
我问她:“那现在的心理课是不是已经偏离了你预设的路径和效果了?”
她说:“对啊,我也很无奈,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只好一次又一次降低自己的期望值与要求了,但又会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但我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式。”
她还提到之前看某个心理老师上公开课,觉得上得很有趣,学生也很投入,但换成自己就上不出这样的效果了,因为在知识和能力上还达不到别人的那种水平。在感叹学生带不动的同时,廖老师也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
细想,作为一个挚行者,我在带学生做活动或者开展工作坊的时候,也会遇到类似的境况,需要不断地去试探、去了解,试图站在学生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但很多时候,第一反应还是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即使后来意识到学生可能并不太能迅速理解这个东西,我也会花一些时间去想,我要怎样换一个说法去更好地表达,或者怎样换一种方式去呈现出既能让学生直观地理解,又能实现我预期效果的一场工作坊。
从“乱入”到主动沟通
刚来学校没多久,我在刘校长的介绍下认识了蒋校长,蒋校长邀请我参加当天下午的英语科组教研会,说希望可以听一下我对在新课改的背景下开展英语学科活动的想法或建议,当时觉得这也是一个和学校建立联系的机会,于是就接受了邀请,去参加了这个教研会。
然而,当我进入到教研室的那个瞬间,我突然有种“乱入”的感觉,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闯入者”,打乱了别人原来的状态。所幸我是有备而来的,在蒋校长和科组长的铺垫下,我简要地说了一下我的想法,也获得了老师们的认可。
但联系并没有到此为止。后来蒋校长跟我说打算把英语社团的报名点设在PEER空间,让我把把关,之后也提出了想让我在选拔学生的时候作为主选人。
实际上,当时其实我的心里是有疑虑的:活动的主办方并不是PEER,而是学校为了响应高考新课改而举办的学科活动,是以最终的高考成绩为导向的,把报名点设到PEER空间、以及让挚行者承担主选人的角色并对学生进行培训指导,到底是基于怎样的需求呢?
如果是基于对PEER的信任、希望可以交流一下想法或经验的话,我个人是非常乐意的;但是如果只是因为人手不够需要借助PEER的人力物力的话,就需要再厘清一下对方的需求以及活动责任的分摊了。
于是我又向负责组建运营这个英语社团的老师深入了解了更多情况,感觉和前两次的对话不一样,我和这位老师都持有更开放的态度了,她会跟我说英语社团的下一步计划,共同交流想法,也会提到作为社团负责人的无奈之处:因为目前只有她一个人在做,其他英语老师并没有加入,然而这位老师平时除了给两个班上课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工作需要完成。
而我对于此前的请求给到的回应是:我很乐意给予部分支持,比如互相交流一下想法,给予一些建议,不过由于PEER这边也是有很多工作需要做的,所以我可能无法参与到每一次活动中去,但非常乐意之后可以保持联系、多多交流。
我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挚行者和学校之间是有联系的,同时也是存在边界的,但这个边界是模糊的,要怎么把握这个介入度的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可言。
如果可以有助于我去深入了解当地以及实现个人成长,我会很乐意去做;但如果是让我感觉到不舒适不自在的,我会回绝。而在对话的过程中,语言艺术是贯穿始终的(比如如何优雅得体不失礼貌地婉拒对方的请求)。
共情
某天晚上我正准备要关空间回宿舍的时候,小J进来了。
“姐姐,我发现在面对我热爱的事情的时候,我会很乐意去投入很多时间精力、甚至是金钱去做这件事情的,尤其是在我带领早播团队的时候,我会很想把这件事情做好,把团队成员带好,在如果成员不断地变得更好,我也会特别开心。但有的时候我也会因此产生一些情绪,这些情绪也会很容易摆在脸上,比如当他们在播音或者学习上有退步的时候,我会很着急也很生气,有时甚至会很严厉地批评他们,也会在想是不是我自己出了问题哪里做不好,才导致他们的退步。姐姐,你觉得我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我:“我可以感受到你是真的很热爱这件事情,也真的是很想把它做好。你有多次强调希望在你的带领和培养下,高一的成员可以变得更好。这是建立在你作为团队领导者这个角色的背景下的,你还记得当初尚未成为负责人的时候是什么状态吗?”
小J:“那个时候我是什么事情都想做到最好,想成为可以被别人看到的最优秀的那个人。”
我:“所以你当时是希望可以获得别人的认可,是吗?”
小J:“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哎。”
我:“从你刚才的讲述中,我感受到的是现在作为团队领导者的你,相比起获得别人的认同,你更在意自己是否可以带动你的组员们共同进步,如果他们在你的培养下得到了成长,你会觉得很开心,我会将其理解为一种个人成就感的获得以及自我价值的实现,你觉得是这样的吗?”
小J:“对。和以前相比,我现在并不那么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了,也不在乎别人是好还是坏,我都不会在意了,我只想做好我自己热爱的事情。我感觉我现在的状态就是非常的随性了,很多人都说我和从前的我判若两人。”
我:“如果是和早播有关的,比如某个成员退步了,或者某件事情没做好,获得了不好的评价,你还会是这种随性的状态吗?”
小J:“那是不会的。我懂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处于对任何评价都不在乎的状态,但其实还是和自己热爱的领域有关。”
我:“嗯,其实我也是这样,越是热爱和在乎的事情,越是会在意个中的一些变化,因为这是自己发自内心自我驱动地去做的事情,相比起外部的认可,首先更在乎的是自我认同感。”
在和小J的对话中,我发现在某些方面我可以从小J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遇到的事情、面对的困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曾经都经历过,也为之苦恼了很久。
或许是因为这种共情的同理心,让我更能理解小J的处境与想法,也让这个对话可以顺利地循序渐进,后来小J跟我说经过这次聊天,他顿时明白了一些事情。
后记
在对话的最后,我问小J:“你为什么会愿意跟刚认识不久的我说这么多关于你个人的事情呀?”
他说:“我觉得很自然地就聊起来了啊。你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我对你很快地建立起了信任感,在聊天的时候就不会提防,然后不知不觉中就一直聊下去了。”
初到二中的时候,“外来者”这个身份似乎被我很刻意地以一种标签的形式贴在自己身上,会担心我会不会更像是一个“闯入者”,也很在意学生会不会接受我认可我。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刚开始的时候我会特别谨慎,甚至可以说是拘谨,因为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对话产生,以及怎样才能让学生建立起对我的信任。但小J的回答让我豁然开朗。
我无需刻意地自我暗示要怎样展开一个对话,只要不造成伤害和冲突,保持倾听和适当的回应,让对话和联结自然而然地发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