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小灵

PEER空间

9月初，我以挚行者的身份抵达江华。在刚着陆PEER空间的头两周里，刚从江华二中毕业的学生们带着我快速熟悉了学校和县城，管委会成员“给下一位挚行者的留言”驱散了我的孤独。一颗忐忑的心被温柔地接住了。

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和不同的学生们一起开会、做活动、聊天、吃饭，却愈发难以描述他们是谁。同时，我也愈发相信，单凭语言无法描述的，就回归到生活里去寻找线索。

服从学校的统一作息时间表或许是所有江华二中学生的最大共同点。

二中的作息时间非常紧张，住宿生的标准作息是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上午上完早读、早自习和四节课之后，有40分钟左右的午饭时间。随后是午休和下午的四节课，直到晚饭的40分钟休息时间。近两周，原本的三节晚自习改为四节晚自习，这意味着同学们晚上要10:30左右才能会到寝室。

午休和晚自习都被认定为学习时间，上课前后都会有值班老师的哨声回荡在教学楼，提醒学生回班级。对于大部分二中的学生来说，中午和傍晚的40分钟是仅有的可自由支配的非睡眠时间，用这些时间完成吃饭、洗衣服、洗澡之后，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有的同学为了在这个时间赶来PEER空间，会在食堂买一个饼在路上吃；有的通学生会等到下晚自习之后再回家吃晚饭。

每周日的午休之后，学生们有4个半小时左右的放学时间。这个时候，门口的奶茶店、小吃店都会爆满。一些住的不远的学生则可以回一趟家。

作息时间的具体执行落在每个年级、班级会有细微差别。一位高一的新生用“被剥削”这个词来描述自己的处境。

在这么紧张的时间安排下，学生为什么选择出现在PEER空间？

PEER空间位于学校综合楼二楼。因其外墙是明亮的淡黄色，它被称为小黄楼。小黄楼里还有实验室和部分高一、高二的班级教室。

第一次和空间管委会成员见面的时候，我希望可以从他们的眼中看到空间是什么，于是准备了以下三个问题：

从“空间还可以是什么”的回答中，可以看到对空间的共同期望——有家的感觉。

管委会招新启动之后，我们收到了44封申请表，其中不少同学描述PEER空间是温馨的、温暖的、有家的感觉的。一位同学写道：“一走进空间就感觉到放松了下来。”另一位同学道：“这里是紧张学生生活中的一处庇护所。”

常来空间的学生通常都和空间建立了稳定的、舒服的联系。有一位学生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空间借杂志看，借还杂志的节奏也非常稳定，基本上是一至两天一本。玩乐器的学生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空间练琴，空间的氛围会随着曲调波动。下棋的同学则通常是固定的两人及以上的小组，熟练地拉出一张桌子开始下棋。还有的“常客”会进来之后直奔书架后面的自闭角，在哪里的留言本上涂涂写写。

而与这些学生不同，管委会的学生和空间的互动更加复杂。他们在空间主要互动的对象是挚行者和其他管委会成员。

本学期的新管委会成员L同学会经常带着大大的微笑出现在空间，而微笑下的紧张也显而易见。他对电脑很有研究，会做网站，平时值班的时候会打开浏览器的“开发者模式”。

有一天，他对我说：“小灵姐，你有没有发现我的进步很大，现在已经可以比较放松地和你交流。”“你觉得是什么让你能够放松下来？”我问。

“因为我的心态变了。我之前总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够好。但现在我觉得，说的不好也没关系，甚至可以从对话中看到还有什么需要提升的地方。”L同学的语气很坚定。

L同学告诉我，他本来想找时间教我学编程，但看到我一直在忙，所以没好意思说。我感受到他说这句话的勇气，也为他能在空间展现自己的特长感到开心。

和L同学的相处让我回想起一位管委会同学第一次见面会上说：“空间是发展的。它是不断变化的，我们也在和它一起持续变好。”

L同学说要教我编程这件事还引发了我反思：学生最期待从和挚行者的交流中得到的是什么？当我忙着完成一个又一个的活动的时候，很容易在繁杂的、热闹的活动中忽略了和学生的日常陪伴和交流。

在刚刚落幕的运动会上，管委会以“告别‘最热夏天’”为主题做了一系列的活动，其中“即兴舞蹈”的现场吸引了上百人围观。大型的活动吸引了更多的学生来询问加入PEER空间的事宜。

实际上，空间平时的大部分工作并不引入注目。很多时候，管委会成员只是在空间坐着，重复着以下的动作：扫借书卡，翻开书扫码，点击借阅。在借还书的间隙，我们会聊班级上的“大无语事件”，聊最近看了什么好玩的视频，聊未来想去哪个大学和城市。

运动会系列活动的时候，管委会的“老成员”Q同学选择了留在空间，开放日常的图书借阅活动。Q同学的值班时间是每周六下午。这个时间的空间人流量很小，可以多聊聊天。

得知Q同学是学政治的之后，我问她为什么选政治。她说：“学政治可以锻炼自己的思辨能力，尤其喜欢哲学的内容。”Q同学坦言，她最想学的专业是建筑学和哲学。她喜欢苏州园林，也希望之后可以去苏州念大学。

完成管委会招新之后，我们共同制定了公约。经过小组讨论、大组分享和整合后，我们得出了21条公约，分为“底线篇”、“值日开会篇”、“互相关爱篇”。

我对“永远相信光！”感到尤其好奇。为了进一步了解学生是如何在高中阶段找到“光”的，我在空间的入口处设置了一个“光收集板”。

从板子上的回答来看，二次元、明星是很多人的“光源”。除此之外，还出现了身边的同学和老师的名字。和同学交流后发现，其中一位是他们的初中班主任。我追问，这位班主任是什么样的人？这位同学回答说：“他在对班级很严厉，但从不对着特定的人凶。回过头去看，他真的是一位难得一遇的好老师。”

在焊满铁栅栏的楼道和急促的哨声中，小黄楼和里面的人每天都迎来惊心动魄的日出和日落。这里的“可爱的我们”怀着对自己和世界的好奇，聊着天、读着书、弹着吉他。偶尔，“我们”在操场中央骄傲舞蹈，在人群中成为“光”。我好奇的是，毕业后回过头看，“我们”又会如何描述高中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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