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李伊雯  

PEER空间项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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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完成PEER布置的“探索乡镇”的任务，我和我的搭档熹妍一起来到了中方一中的周边乡镇，桐木镇，进行社区探索。

我们从中方一中门口乘坐103路可以直达桐木镇，全程票价4元，车程约半小时。

PEER给我们布置的任务是深度访谈一位当地人，所以在桐木镇的整个下午，我都开启了疯狂社交模式，尽可能多地和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聊天，也的确收获了不少有趣的信息。

我们所“采访”的奶茶店老板是桐木镇本地人，他们家的奶茶店于2017年开业，是桐木镇最早的一家奶茶店。现在桐木镇的奶茶店明显变多，2公里的距离内，我们一共看见了3家奶茶店，同时还有1家奶茶店正在装修。

为了开这家奶茶店，当年老板的太太还专门去到了怀化师专门口的奶茶店学习怎样做奶茶，为此花费了共一万多元的学费。

除了卖奶茶，这家奶茶店还卖炸鸡汉堡薯条一类的食品，也卖芷江酸萝卜。这家奶茶店的生意很不错，除了老板本人，还额外雇了3名员工。

因为靠近学校，所以周五下午放学后的生意最为火爆。

米酒店老板之前是一位种葡萄的农民，但后来发现种葡萄的收益一日不如一日，于是便在30岁那年改行做米酒，至今已经做了20年——“是祖传的老手艺”。

这家米酒店的米酒至今仍旧使用传统工艺酿造——土灶。据老板介绍，这样做出来的米酒会有“柴火香”。

做米酒的主要步骤：淘米→蒸饭→用凉水给蒸熟的米饭降温→撒酒曲→十多天后再一次用高温进行加热。

老板的女儿曾经是中方一中的学生，每次的考试都是平行班的第一名。虽然女儿的高考分数达到了三本录取线，最终却选择进入医专就读，毕业之后在长沙第二医院实习并成功转正，现在已经在长沙定居并结婚生子——当老板谈起女儿时，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这家店的米酒不贵，一斤大概4元，我们本想买点送给学校老师，但考虑到这家店装酒的瓶子其实就是空饮料瓶，不太适合送人，还是自家留着喝比较经济实惠。几乎所有来这里买酒的当地居民都会自备酒壶，大多数也都是熟客。

裁缝铺的老板夫妇已经做了40年衣服，所使用的工具也有了20年的历史。

老板的孩子们在读完大学之后都选择留在大城市打拼——“回小地方做生意太辛苦了，我们也不愿意他们回来”。

了解这些我之前不熟悉的、具有烟火气的细节固然很有意思，但带给我最深感触和思考的，其实是在奶茶店遇到的一位小姐姐。

小姐姐的外婆是土生土长的桐木镇人，但小姐姐的妈妈早年通过努力在更大的城市找到了工作，而小姐姐自己则从初中开始就在长沙读书，所以她其实并不愿意我们称呼她为本地人。据小姐姐介绍，桐木镇本地人对教育并不十分重视，留在桐木镇读书的小孩大多在初中便辍学外出打工，甚至有很多女生早早地就结婚生子，而小姐姐自己则是桐木镇这么多年唯一的大学生。

结识小姐姐的过程也十分有趣，最初其实源于我和奶茶店老板“失败的交谈”——刚聊了没几句，老板便似乎没了继续搭理我们的兴致，开始一个人低头默默看起了手机。正当我为失去这名“采访对象”而发愁时，小姐姐推着一个坐在儿童车里的小孩走进了奶茶店，熟络地和老板搭话，点起了奶茶。

想着和这位年龄相仿的小姐姐应该更聊得来，我便发起了新一轮的“社交攻势”，主动和坐在儿童车里的小孩做起了鬼脸，同时假装自然地问道：“这是小妹妹吧？今年多大了呀？”

谈话一旦开始，只要有一方想要继续，总能找出些话题继续聊下去。从小姐姐和这个小孩的关系开始，我不断地向小姐姐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她是否经常来这家奶茶店？这附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推荐？桐木镇的特色是什么？

和完全不熟悉的人拼命找话题“尬聊”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但我却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生怕这一次“访谈”又突然结束。

大概是发现了我因硬找话题“尬聊”而偶尔显露的疲惫，以及谈话稍微中止时空气里弥漫的尴尬气氛，小姐姐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然后高深莫测地说：

“这个小镇其实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你们这些外乡人看什么都新鲜！要是放在你自己的家乡，你肯定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吧！更不用说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么热情，主动来搭话了。我之前也去其他地方当过志愿者，当时满脑子都想着有更多机会去和当地人接触，尽可能地去了解他们的生活，而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却完全没想过这些事。”

小姐姐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呀，现在这个拼命和陌生人搭讪的我，的确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大多数情况下，我并不是一个特别愿意主动社交的人，一直以来所秉持的观点也都是：如果别人可能会来主动认识我，那么我就绝不会去做那个主动的人。

顺着小姐姐的话反思，比起中方县和桐木镇，我好像的确对自己的家乡了解更少——我似乎从来没有有意识地去调查研究过家乡的历史与经济，在外吃早餐时更不会想要主动与老板攀谈几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快速地点完菜就低下头默默刷手机。

我跋山涉水地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期待能够在这里找寻“真实生活”的意义，又或者说是某种烟火气。但这些意义与答案，不也存在于我原本的生活中吗？

比起被一眼看穿的窘迫与尴尬，心中更深刻的感觉其实是迷茫：从什么时候起，我变成了一个对周围生活熟视无睹的人？或许我一直想要通过远行追寻的意义，其实就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难道是因为熟悉，所以冷淡，进而把一切看作理所应当？

返程的公交充斥着浓浓的辣条香，放学的孩子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周末安排。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一晃而过的田园风景，却陷入了更深的沉思：生活中是否有更多的细节，曾被我这样忽视？而我，又能够从现在开始做些什么呢？

这样的思考，或许也是这次挚行者经历带给我的“意外之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