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索大川

PEER空间

Hi：）我是大川，心理学本科在读生，在寻找一种更主动的自洽途径，来到城步成为2021年春季的挚行者。相信爱是一切的答案，希望始终保有对人的好奇。期待能在生活闭合性极高的县镇中学，为同学打开一扇还算明亮的窗子。

这个学期开始刚刚进入空间的时候，最吸引我眼球的是一大面贴满了便利贴的墙壁。便利贴上写有同学们的留言，像是某种艺术的涂鸦，充满了各种有趣的表达。

其实每一个PEER空间都会有一个类似的供学生匿名留言的小册子，它的正式出现可以追溯到2020年春季学期，PEER研究院开展的“空间匿名交流平台”行动研究。江华二中的挚行者南南也曾经统计过这个留言册上各种词汇出现的频率，并据此写了一篇推送。（县中学生的喜怒哀乐，全在这个留言本丨PEER空间·江华二中）

而城步一中的这面匿名留言墙的规模更大、历史也更久远。从2019年城步一中挚行者柒柒的服务期开始，这面墙就在一点一点地被同学们填满。到今年春天，整面墙有灰色墙纸覆盖的地方基本都被便利贴占据了，此外还有两片A1大小的墙纸有主题地收录着同学们的人生目标和理想。

城步一中PEER空间留言墙

PEER空间有一个很重要的职能——“公共性”。面向全校师生开放，空间每天的人流量大概在50到100之间。把便利贴贴在墙上，也就意味着自己所写的内容可能被任意一个来到空间的人看到。这和其他空间所设置的留言本还不太一样，留言墙上的表达所具有的公开意味更多。毕竟不用翻开本子，所有的话语就一览无余。

还有一个和留言本不同的点是，在留言墙上的便利贴大部分不会被跟帖与回复。它是一个单向沟通与展示的平台：学生们来到这里，看见了别人的留言，再留下自己，大概就是这样。

在江华二中挚行者南南的帮助下，模仿着他上个学期的工作，我对留言墙上现存的175张便利贴上的留言做了词频分析。通过对句子进行词汇拆分，在2213字的文本中我抓取了出现频率较高的一些词语，做出了下面这张词云图：

词语的大小表示出现频率的高低

有趣的是，在不同的服务学校做出的统计，得到的结果竟然在很大程度上有相同之处。比如“加油”这个词，无论是在江华二中还是城步一中的匿名留言区，都毫无疑问地摘下了词频的桂冠。“未来”、“希望”、“大学”、“我们”等词语也同样在两所学校中高频地出现。

诚然，匿名留言墙给了同学们一个没有包袱去表达的机会。Ta们可以在这里给自己打气，可以追逐自己喜欢的明星，甚至可以偷偷地表白或对抒发青春期的那些有关遗憾的情愫。但除此之外，这些能够被看见的表达对于学生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为此我采访了一些同学，想听听Ta们对留言墙的看法。

小尹很喜欢这个角落带来的安定感：“这个留言墙让我想起了之前经常和朋友去的一家店，那里也有类似的可以留言的地方。每次去的时候看见自己曾经的留言贴还在那里，会觉得很开心。”她和她的同学都觉得：“能从纸条上看到别人的期待，别人的目标，别人喜欢的句子……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

阿慧举了城步一中在QQ空间自建的“一中墙”的例子：“空间的留言墙和那里的感觉就不一样，这里大部分都是些励志的话语，像许愿井一样。不像网上的墙，那里大部分都是一些开玩笑的话，还有一些找东西找人的帖子，像征友一样。”

小花也做了补充：“一般来说，在城步的部分饮食店，大部分的便利贴上都写满了表白、加QQ什么的。我觉得这一部分信息就像没有用的垃圾一样，会随着墙的更新而被丢掉。”

校门口一家日料店的墙上贴满了便利贴

但是也有同学提出了不一样的观点：“对自己来说没什么用处”、“没啥意义，还不如QQ留言可以直接留给某些人”、“不会去看也不会去写，女生感兴趣的比较多一点，男生应该都很少注意这些……”

从学生们的话语中好像可以发现：喜欢或不喜欢留言墙的原因归根结底好像是一样的，那就是留言墙的匿名属性。既可以在这里毫无顾忌的喊出自己的梦想、讲出自己的困惑，也可以随意留下一些调侃的话语，甚至留下类似交友扩列的联系方式。

“匿名性”让我们一方面能够看到学生们很真实的情感流露，另一方面也把一些崇拜、浮躁、虚荣很真实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使我联想到了最近一次的图书需求征集活动。空间的图书角想给同学们进一批新书，为了了解同学们的需求，管委会的成员们就做了一张大海报贴在了空间门口。学生们可以自由写上自己想看的图书。

刚开始的时候同学们写的书目都很正常，零星有一些类似什么《诸神黄昏》的网络玄幻小说出现，大部分还都是空间可以采购给同学们阅读的书籍。但当之后这张海报逐渐被写满，同学们开始用便利贴写上自己想看的书目并贴上去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首先是网络小说开始多了起来，像什么《贵妃每天都想当咸鱼》《第一狂妃》这样看上去就很魔幻的书名出现了。接着，便利贴上开始出现一些不属于“书目征集”的内容。同学们开始在这里吐槽，“我想放假”“明天就毕业”这样的留言开始多了起来。

被贴满了便利贴的书目征集海报

我觉得又有趣又无奈，这里好像被当作了另一个留言墙。当“选书”这个话题规则被打破，学生们开始尽情地利用这块板子的匿名属性，讲了一些或许在这个校园里的其他地方不太容易讲出口的话。这个时候我有感觉，学生们的表达力还是挺旺盛的。

这个混乱的活动在海报被贴出去的第四天被喊停了，可能是同一楼层哪个办公室的老师发现了这个地方，ta把所有吐槽和写有网络文学的便利贴都粘到了一起，然后留下了这样一个条子：

应该是某位老师留下的

虽然会出现刚刚提到的情况，但我并没有觉得很多时候自己就像一个内容审查员一样，对留言进行筛选和删除。友善而包容的氛围，使得这个匿名社区能够拥有自主更新与维护纯净的能力。

留言中很真诚的流露

我和这个学期在城步服务的研究院伙伴在一个月前做过一个尝试，我们在留言墙上新挂上了一块白板，用提问的方式来征集大家的留言回复。

这个主题为“关于大学”的留言区在最开始也并不能吸引到学生们，ta们依旧热衷于继续往墙上增添便利贴，但却不愿意回答白板上的问题。有些同学甚至会直接了当地告诉我们：“问这些问题没有什么意义。”

破局的点还是在于氛围的建立。我们接纳“大学太遥远，与我关系不大”的观点，但也鼓励愿意直面困惑而去表达的勇气。当同学们发现，原来好像大家都有相似的迷茫与犹豫，就没有那么害怕去表达自己了。

逐渐被贴满的留言区

这样的留言墙在各个PEER空间中都有所存在，只是形式略有不同。同为匿名留言平台，我们和QQ空间的匿名墙，以及校外小吃店的留言角应该有所差异。留言墙的“被看见”只是第一步，创造出一个包容表达的氛围，让同学们愿意在这里表达，才是我们往前做出行动的第二步。

学生们乐意去表达的同时，也让空间的一个部分变得具有生命起来。当我们愿意去表达的时候，我们彼此看到了我们彼此的关切，然后我们感知到了彼此的存在，产生了连接的可能。空间的留言墙，做的就是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

PEER毅恒挚友是致力于促进中国城乡教育公平、改善中国欠发达地区教育资源、并发展博雅、人文与素质教育的非营利组织。

截至2020年12月，PEER 在湖南、贵州、陕西、甘肃、广西、湖北和吉林的27所初高中累计逾111次服务-学习寒暑期项目和专题项目，短期项目直接服务学生约7300人，参与项目志愿者逾1400人。

自2015年起，PEER 在湖南、广西、贵州的11所中学设立了自主设计的“PEER空间”，围绕中学生成长提供长期支持。每个空间驻扎1-2位长期志愿者和中学生共同营造学习空间、生活空间和公共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