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ER”意味着平辈, 而“PEER”的英文全称“Peer Experience Exchange Rostrum” 更是表达了志愿者与服务对象用以平辈的姿态对话、互换经历,互相赋能,而非单一地“帮助服务”。
受同辈书信项目的启发,怀揣着乐观的理想,挚行者石剑南希望以书信作为县镇高中与世界之间沟通的桥梁,开展了书信活动。通过对活动的观察,他开始思考,这些信究竟给写信的双方连接到了怎样的超越地理意义上的“世界”。
作者丨石剑南
PEER空间项目部
Hi,大家好~
我是剑南,2020秋-2021年春江华二中PEER空间挚行者。我学社会科学和交互媒体艺术,关注性别议题、空间政治和媒介对社会的影响。做过研究,写过代码,办过公众号,录过播客,还拍过吃播。我相信教育是多元社会中减少偏见的有力工具,期待能带给县镇中学的同学们一个更包容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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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皇后区长大的K同学在上海纽约大学就读。作为纽约大学在上海的校区,这所学校面向全球招生,其中有一半的学生和K同学一样,来自中国之外。
K同学很激动,因为在大一时她便结识了一位来自湖南县镇高中的笔友。虽然自己的父母在移民来到美国之前生活在湖北省的一个县城里,她对中国的“县”和“农村”仍然印象浅薄。
于是,K同学对这些封来自县镇中学的信件尤为珍惜。从信件中,她深刻地意识到中文、英文的手写体和印刷体的差别到底有多大,以至于双方有时不能看懂对方的字体。不过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她了解到了“学习”和“高考”对于大多数中国家庭的意味,在国内高中常见的“演讲比赛”是什么,湖南的菜有多辣。
这座上海纽约大学与湖南县镇高中之间的桥梁,由PEER毅恒挚友连接。2017年春天,来自美国的大一学生Maudie Carey参与了上海纽约大学与PEER合作举办的院长服务学者(Deans’ Service Scholar)项目,前往了沅陵六中短期服务学期。在那之后,Maudie一直期待着能够以更加长期、温和的方式陪伴学生,为学生们带来多元世界的视角,并借此帮助学生们学习英语。
当年秋天的社团规划会上,Maudie的提议与当时上纽大PEERxNYUShanghai社团的负责人董丽晨、王子昕、武光宇的想法不谋而合,而笔友项目就依托于社团,在上海与沅陵之间搭了一座桥,就此诞生。
上海纽约大学校园媒体On Century Avenue
2018年5月关于PEER-Pal社团笔友活动的报道
“PEER”意味着平辈,而“PEER”的英文全称“Peer Experience Exchange Rostrum”更有这层意味——志愿者与服务对象用以平辈的姿态对话、互换经历,而非单一地“帮助服务”。2018年,我成为了这个社团的主席,和负责人们一起商讨后,受“Pen-pal”活动启发,索性把社团的名称改为了“PEER-Pal Club”。
成为协调人后,我更加感受到了它在上纽大社群内部的张力。这封把来自大半个地球的声音带去县镇中学的信里,同学们互换经历,从文学艺术讨论到性别规范,从不同的高中生活讨论到国际关系。
去年成为挚行者后,我也把这一活动带来了江华二中。带着极为乐观的理想主义,我原本为这篇文章拟定的标题是“一封信,连接县镇中学与世界”。但直到听到了更多的活动参与者的想法后,我却要给这个陈述句加个问号:这封信,到底能否连接县镇中学与世界?并且更应该问的,是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这封信连接的究竟是怎样的世界?
数字时代使用纸笔的仪式感
在和上海纽约大学笔友活动的参与者交流时,我们发现,这样一封封信所带来的意义其实远超过当初“帮助县中学生学习英文、上纽大学生学习中文”的初衷。有了人和人的连结,这封信承载着来自两个不同社群相同的情感期待。同学们讲,这样的连结正是通过回归纸、笔的形式建立起的。
2019年春季在上海纽约大学社团活动中心
设立的PEER-Pal笔友信箱
“每次写信,我都会坐在桌子前,想到有位来自远方的同龄人能够读到这些文字,我就非常激动”。江华二中的小智说,写信仪式感很重,每次她都会组织好久语言才会下笔。同时,能把自己的心事工整地写下来也是倾诉的过程,写完信之后甚至会给她一种“解脱”的感觉。她和笔友都对旅行充满兴趣,来往的信件中,笔友向她介绍上海,而她也把江华的美用文字传递了出去。
上海纽约大学的游游有类似的感受。他讲,数码时代让一切信息传递变得快速而廉价——几秒之内一条微信就能传到地球的另一端。而回归了纸笔的传统形式之后,沟通变得更加纯粹。他说:“社交媒体平台上大多数都带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个人档案’,朋友圈、图片页之类的,这些附加品让人们沟通时会想得更多,而单纯的纸笔交流便抛弃了这些很虚的东西。”
虽然游游认为单纯的纸笔交流抛弃了对话之外关于身份的“附加品”,江华二中的晓晓却从字里行间中看到了不同——她有了一个手写字体极为漂亮的笔友,而这样的字体却给了她很大压力。
“高级” “是我不配”
晓晓看到的好看字体让她觉得“高级”。同样地,信中出现的一些与县中学生生活不同的高中生活也让很多同学“高级”。
江华二中的蓝蓝讲,她的笔友在高中参与的“模拟联合国”给她很深的印象。“当前的国际形势很糟糕,中美交恶,我们的文科老师也整天说‘第三次世界大战’马上要到来、战事一触即发!”蓝蓝有些激动,“但我们都不知道联合国是做什么的,老师也不讲。”她觉得,在江华二中,同学们只能通过老师的解读了解国际形势,而这样的方式根本和一场“模拟联合国”带给同学们的信息没办法比较。
蓝蓝提到模联时,她也总是在说这有多“高级”——“咱们学校怎么可能有这些活动”。在这两个学期里,PEER空间也带给了学校不少活动。从举办辩论赛到创立杂志社,再到英语电影配音大赛,这些活动和同学们在信里见到的活动相比,却显得“不那么高级”。糖糖说,她在每次读信时所经历的那种喜悦,就想自己刚刚学会骑电动车时的感受——从必须要费力蹬自行车时才能前进的辛苦,一下子过渡到电气时代。
“就连我们讨论一起看过的电影时,我都觉得笔友想得比我高级太多了!”二中的芳芳说,她和笔友兴致勃勃地分享了最近看的电影《唐人街探案3》,没想到她的笔友也很喜欢这部电影。但芳芳更没想到的是,她的笔友因为这部电影对侦探产生了浓厚兴趣,便去阅读了很多和侦探、推理相关的书籍。“还都不是小说,都是那种非常专业的什么法学的、逻辑的书,书名都觉得好高级!”对于这些内容,芳芳的感想却是“是我不配”。
还有几位同学纷纷觉得“是我不配”说到了Ta们心里。红红的笔友毕业于人大附中,她这样描述她感受到的不配:“在笔友的学校,考上一本都是会被鄙视的那种,但是在我们这儿,考上一本却是全校同学的奋斗目标。”
坐落在北京的人大附中能够拥有近100%的本科率——对于那里的学生,“考上本科”早已不是奋斗目标。而在山里的江华二中却年年为着约莫30%的本科率犯愁。也有同学提到,对于同学们的笔友来说,高考失利意味着本来该考满分的数学只考了130,但在近几次高三模拟考试中,江华二中学生的数学最高分也从未高过135。
江华二中校园
同学们会用“城乡差距”解释自己在信中读到的那些“高级”。有位家住乡镇的女生分享了自己亲戚的故事。在她们家,自己的亲戚即便要借钱,也希望离开乡镇,把孩子送来江华县城的私立学校就读。对于来自乡镇的同学,县城的一切已经是“高级”的,而大家也会试图借用相似的感受来同理自己身处的环境和信中的笔友成长之地的差别。
“但笔友Ta们肯定也是有自己的烦恼的。”红红补充道,“我的笔友也讲了她们的那种‘城市内卷’——她从5岁时就开始被迫上了补习班,我们还挺好的,还没有那么紧张。”
而对于那些收到了国际学生来信的同学,这样的体验又完全变了个视角。灰灰的笔友来自欧洲,每一次灰灰写信时,她总要费大力气,好好斟酌语句——尽管很多时候,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才写成的信里还是有很多内容没有说明白,对方没能看懂。津津有位来自美国的笔友,虽然他讲“每次读信、回信之后都能感觉自己的英语提升一大截”,但整个过程却大费周折。他会先用简单的中文写出信件,然后录入电脑、网页翻译,接着再挨个去查自动翻译结果中那些他不认识的词,学习之后再修改。而很多时候,由于文化差异,机器翻译也词不达意。
所以,这一封封信件到底连接的是怎样的两个世界?
“单调生活里唯一的乐趣”
v.s.
“抱歉,太忙了”
在江华二中,寄宿生的一天从5:48分的晨醒铃声开始,到22:50分的晚休铃声结束,在这之间除了长达50分钟的吃饭时段之外,没有任何大块的自由时间。
“虽然很难参加PEER空间举办的长活动,但挤一挤写封信总是有时间的!”小智这样说。在没有手机的校园,写信满足了她的“分享欲”——她觉得,在一个单调的环境里时间太长,找不到任何新鲜事儿能让自己快乐。每次写信都能让小智激动好久,也正是本着能结交新朋友的想法,她才报名了笔友活动,而收信成了她“唯一的乐趣”。
可是这次,满怀期待地交信之后,小智等来的却是短短的一段话,开头是“抱歉小智,我最近是期中考试周,太忙了,来不及把这封信写完整…”
上纽大学生忙于准备考试时,江华二中的学生的生活也被紧紧填满,这一切都使得书信交流的时间十分局促。相似的事情其实也发生在江华二中学生给上纽大社群的回信里。笔友项目在江华二中已经运行一整个学期,共结成了约50对笔友。收到信后,我通常会预留一周的时间供学生们回信。然而,在二中看到的情形是,每次到交信日期时只有60%的同学能够交上信。最离谱的一次,在原定的截止日期后,只有两位同学按时把信交了上来,其中一人还是草草地在信封内留了张字条,期待下一封信能够再补一篇完整的。
一位上纽大笔友项目参与者对此也有抱怨:“时间太短、空间太小,书信交流或许能够深入地讨论一些问题,但我完全不能透过这短短的字里行间了解到坐在对面的那位同学是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生活。”更有甚者,为了按时完成书信对话来回,但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写信,双方开始了相互敷衍。另一位来自上纽大的同学讲,他的一学期笔友经历让他和笔友互换了对方最喜欢吃的菜,但却在来来回回讨论食物。
如此一来,笔友活动究竟能在学生之件建立起怎样的联系?
“在信里,我才能放得开”
江华二中的小林觉得写信是她幸福的时刻。父母从小在外打工,小林常年住校,在生活中也很少有能合得来的闺蜜。她平时喜欢在本子上自言自语些什么,而有了一位笔友之后,她终于能够把自己的心里话给别人说了。每一次写信都是一次倾诉,而她收到回信时也很开心——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愿意听她讲话,并且能给予回应的。
小智也同意:“只有在信里,我才能放得开!”她知道,和自己对话的姐姐或者哥哥来自一个和自己距离很远的地方,这样的陌生人关系让她十分自在,能不顾及任何关系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尽管有时笔友无意识间透露的一些经历会让她们感到“高级”,小智和小林仍然享受这份被倾听的快乐。
两位同学正在寻找自己的来信
“在江华二中,老师们只会让我们学习,一切服务于高考,但除了我的笔友之外,从没有人问过我们在想什么。”灯灯这样描述他和笔友的对话。他找到了世界上第二个喜欢历史的人,找到了一个无论表达怎样会让老师批评的想法都能给予支持的人。这样的私人通信给了同学们力量。
一封信,连接县镇中学与世界
一封信能否连接县镇中学与世界?我的回答是“能”。在地理意义上,它做到了——从浙江到内蒙古,从欧洲到美国,带着不同地理烙印的同龄人们通过一封信连接彼此。可无论生活在世界的哪片区域,这封信建立的终究是“人和人”的联系。
所以更值得追问的,是这封信究竟给写信的双方连接到了怎样的,超越地理意义上的“世界”。无论是在湖南县镇高中就读的学生,在纽约皇后区生活的华人移民后代,还是上海纽约大学社群,我们都共同地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可同时,这个“世界”又是如此的不同,构建出了太多的“高级”、“禁忌”,以至于在一些人眼中无意识的“普通”经历对另一些人来说都或许如此“不普通”。
我不知道这封信能够在这个世界的不同样貌之中打通多少内容,但终究,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应当认识彼此、联结彼此,听到不同的声音,再继续共同努力,才能够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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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PEER毅恒挚友
PEER毅恒挚友是致力于促进中国城乡教育公平、改善中国欠发达地区教育资源、并发展博雅、人文与素质教育的非营利组织。
截至2020年12月,PEER 在湖南、贵州、陕西、甘肃、广西、湖北和吉林的27所初高中累计逾111次服务-学习寒暑期项目和专题项目,短期项目直接服务学生约7300人,参与项目志愿者逾1400人。
自2015年起,PEER 在湖南、广西、吉林的11所中学设立了自主设计的“PEER空间”,围绕中学生成长提供长期支持。每个空间驻扎1-2位长期志愿者和中学生共同营造学习空间、生活空间和公共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