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夏天,戴茜回到了她的家乡城步做PEER夏令营的挚愿者。几年前,她在城步一中就读时,还是挚愿者们悉心鼓励的对象,现在她正在上海复旦大学就读,选择回到自己家乡的学校做挚愿者,时光仿佛有了轮回。
对于这一次的营点城步二中,戴茜或许在夏令营开始之前相比其他人有更多的了解——来自一位当地人的旁观视角。但是学校里的每一位同学是怎样的呢?她尝试在夏令营里去深入了解每一个个体,触碰TA们相似却又不同的痛苦,在她的眼中,这群似乎早早被打上了“烙印”的孩子,其实格外的鲜活。
而当被问起为何在做过学生之后,还是想要以挚愿者的身份参与夏令营时,她说:“我曾经接受过一份美好,然后我愿意去传承这份美好,想要更多的人享受到这份美好。”
采访/撰稿丨司焓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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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真心换真心的旅程
城步二中是挚愿者们公认的物质条件最差的一个营点。尽管生活在城步,戴茜其实是第一次去城步二中,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甚至觉得,“为什么会有这么烂的路”。
这里离街区很远,半小时内的车程都没有商店,选择外出采购物资就会消耗本就宝贵的时间。平时挚愿者们洗澡的地方是在一栋废弃楼里临时搭建的,外面垃圾成堆,淋浴头里的热水还会不定时会变成冷水,让人措手不及。
好在艰苦的环境却好像是团队友谊的催化剂。尽管挚愿者们风尘仆仆赶到城步,楼外还有成堆的垃圾,没有人安排清理,但只是一个下午的工夫,男生们就主动收拾好了。而对于采购的难题,大家自然地把自己的零食都分享出来,不分你我地放在桌上,把精力都集中在备课上。
陆秦妍是戴茜在夏令营时一起吃饭聊天的伙伴,也是可以分享困惑的对象。作为习惯于当一个倾听者的人,戴茜很在乎别人的感受,却不是那么习惯于表达自己,这些情绪让她一度觉得很疲惫,而秦妍是一个开朗真诚的人,她以自己的视角帮戴茜分析,鼓励她在夏令营这个开放的环境中表达自己。
戴茜与夏令营的伙伴们
对一个平常并不喜欢表达的人来说,主动面向所有人分享自己的故事可以是非常有力量的。在营内的一场真挚的分享对于戴茜来说,不仅仅是对内心障碍的突破,更是她将自己鲜示于人的伤口摊开在阳光下,以教会学生们鼓起勇气直面苦痛的坦率。
这场分享源于一场全员参与的夜谈,当时,有一位男生无法抑止地在夜谈中分享了原生家庭给他带来的痛苦。整个四十五分钟过去,戴茜被深深触动,她发现每一个学生内心都会有很柔软很容易受伤的一部分。从那之后她在与同学们的交流中会注意去发现更多的痛点,原来有的同学由于经济原因一餐只能吃一个馒头,原来当你深入了解每一个个体的时候,你会发现TA们真的在承受很多痛苦,即使TA们看上去有相似的面貌,即使TA只是个孩子。
为了给同学们一点力量,让TA们知道“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痛苦,但是不用怕,我们可以跨过这些坎”,戴茜决心将自己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那天她先让所有人都趴下,在舒缓的背景曲中,以第三人称视角讲述着:一个女孩在四岁的时候受了伤,脸上留下了伤疤,从此在生活中不断受到歧视……当故事讲到中段,戴茜让所有人抬起头,告诉TA们自己就是那个女孩。而故事的后段却有着不寻常的发展,她告诉所有人她依然能看到生活中阳光积极的一面,遇到很多有趣的人,现在也正开心快乐地活着,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故事讲完,很多人都红了眼眶。在场的人不论是学生还是挚愿者,都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如何面对痛苦?如果能让学生问出这样的问题,并在她的分享中收获哪怕只是部分的答案,这对于戴茜而言就是很有意义的。
作为学生参与过夏令营的她始终认为,挚愿者们带来的干货知识或许不能被学生记住,但TA们作为活生生的人,把自己展示在学生面前,哪怕只是十几天,也是会有潜移默化的影响的。
戴茜(前排)与夏令营同学们
我体会过“关注”的力量
戴茜在讲述与PEER的初遇时,总是把“幸运”这个词挂在嘴边。那个夏天对她来说是幸运的,挚愿者们会用小纸条表扬她的进步,会不断给她鼓励和关照,TA们的到来会让她觉得外面的世界原来可以是这样的。“哪怕只有十天,我觉得真的有人在关注我的成长,让我有被爱的感觉。”时隔很久,她提起这短短几日的夏令营,仍然充满感激。
或许幸运之于戴茜不只是那个夏天一场被爱、被关注的旅程,更是一种能力,心怀感恩的人总是可以捕捉到幸运。当被问及选择做挚愿者的理由时,她告诉我们:“我曾经接受过一份美好,我愿意去传承这份美好,想要更多的人享受到这份美好。”
没有刻意的安排或是纠结的抉择,对戴茜而言去做挚愿者是不需要多想的决定,而和PEER的联系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紧密,就好像从某个时间点开始,这样的联系像一条射线一样不断向未来延伸。
在做挚愿者之前,正如戴茜与秦妍交流时所言,不习惯进行自我表达而又很在乎别人感受的性格,常常困扰戴茜,她也会有表达的欲望和对“被关注”的渴求。高中时期的那场夏令营,戴茜的感激部分源自于被人关注的幸福,而在2020年的夏天,戴茜也被鼓励着去表达自己,在她友善地对所有人施以关注的同时,也有人在关注着她、需要着她。
第一次线上会议,事先做了很多准备的戴茜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带队的伙伴私下找到她了解了她的顾虑,鼓励她表达自己的想法,也因此在第二次会议的时候将她安排在前面发言。对自己熟悉的主题进行发言并没有像曾经恐惧的那样会惹人嘲笑,大家还会向戴茜探索更多相关知识、进行更深入的讨论,“被需要”的感觉让她更加愿意去进行表达。
也许是经历使然,戴茜对夏令营的同学们身上渴望被爱、被关注的需求有着细腻的敏感。在她看来,这些城步二中的学生拥有着极大的创造力,但TA们一开始好像就被打上了烙印,没有人给TA们一个舞台,在别人的眼光里,TA们早早被贴上了“上不了大学”的标签,以至于TA们自己也时常以此自嘲,但这绝不代表TA们没有对大学的期待。不知不觉,TA们的人生好像被安上了加速器,高中要承担大人的责任去打工挣钱,有的学生甚至被安排相亲。
在这群挚愿者来到身边之后,TA们也会因为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而流露出孩子的纯真和短暂的美好愿景,戴茜所想要做的,就是按下TA们身上的暂停键,让TA们好好享受“被夸、被爱、被关注的孩子时光”。
聆听者的快乐
被问及夏令营之后的变化,戴茜的第一个答案就是:在表达自己之前不会先否定自己,她更愿意去表达内心的想法,期待收获他人的认同,同时也期待大家的想法在碰撞中得以升华。另一个方面,她也更加能处理“倾听者”的困惑,找到对于自己这样的倾听者的角色认同。
在“聆听”学生们的独特个性时,戴茜显得格外融入,也格外快乐。她发现,这群孩子被外人描述为“喜欢打架”的原因,很多时候只是因为TA们真的很重情义,TA们会为被欺负的人讨回公道,会为自己同学的表演疯狂打call,也会为失落的同伴送上安慰……戴茜说,尽管打架不对,但她佩服这群孩子的真情意。
丰沛的同理心让戴茜在同学之间很受欢迎,很多同学都爱找她聊天倾诉,听取她给出的建议。她会关注到学生们成长的细节,记下TA们的哪怕是微小的进步,然后就像当初的挚愿者鼓励她那样,去鼓励她带领的同学们。即使作为倾听者,发挥自己的优势让同学们感到温暖的戴茜,也可以是那个“被需要”、被同学们关注的人。
坐在大巴上的戴茜(左一)与挚愿者们
远方不远
戴茜说,她看待一个人价值的角度被PEER的公益情怀影响了许多:以前更关注自己,而现在会关注到远方的人;以前更现实一些,而现在她有了更大的理想和抱负。她开始关注到县镇教育这一环节,会想要帮助那些和她有相同教育背景的人,关注TA们的成长。
作为一个医学生,她在自己的专业里也尝试去发现更多的可能性,因为与很多同学深入交流了解了TA们被治愈的需求,戴茜也希望能用心理学的知识去保护同学们的心理健康。
大学被戴茜描述为有多种可能性的试错的地方,众多的选择没有对错,但需要不断的尝试。无论如何,“少想点,多做点”,这是戴茜正在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