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所PEER空间都聚集着一群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用自个儿舒适的方式,想出一场场活动。我们也知道,鉴于中学生的作业量,以及学生那又少又碎片的休息时间,举办活动是有点困难的。而挚行者康康康,在地服务的几个月中,对于举办活动,有着自己独特的感受和思考……
作者 | 杨茗康
PEER空间项目部
溆浦一中空间建立的时间很短,经过前两任挚行者的努力,从硬件设施到活动创办,都已具有相当规模。然而面对当下的疫情,最直接的挑战是学生的活动时间被错开,而更大的影响则是,比往年更加紧张的考试安排,让整个学校的师生都绷紧了弦。在夹缝中生长,正是这个学期空间活动的姿态。
活动
在空间种一颗地球
这个学期,空间关于专业分享的活动,做得不多。
一般来说,进行专业分享是以“一技之长超新星”的身份,通过视频连线或录播的方式,与在地学生进行交流。比起书面或网络上对专业的介绍,这些“超新星”们对自身专业的独到理解,能更加直观地让学生了解,某一门大学专业的特色与挑战。也许在这样的分享后,会有学生从中找到一些方向。
除超新星外,我也在思考,是否能用上自己的专业知识,给学生带来点什么。这么一想,在高中的学科里,和地质学最接近的应该就是地理了,而且是自然地理的部分。
空间的天花板,是一片美丽的星空,星空下,悬挂着三盏星球造型的灯。就在这片浪漫的星空下,我灵机一动,想到可以再增加一个“地球”。
盘点了空间的手工材料,我发现了一个废弃的篮球、若干木材、一整套木工工具、一把坏雨伞,以及可以派上大用场的乳胶。
想想看来制作“地球”的梦想是可行的,此时只需要一批热心能干的学生,加入这个项目将其完成,做手工的同时巩固地球知识,想一想就很有趣。
我之后联系上了教高一地理的几位老师,在他们的宣传下,我左手刚把海报贴上,右手就接到了一摞填好的报名申请。
最开始,几位老师看见学生们踊跃报名的状况,找我商量,要不要考虑多收一些学生。不过期间美德老师和我一起审报名表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情况:有些学生误认为这个活动是老师安排的“政治任务”,因而是马马虎虎填的表,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后来我还会发现,有一些来自B部(相较于同一年级的A部管理抓得更严)的学生,本来已经热心报了名,而且被选上了,但由于学习压力大,最终并没有真正参与进来,这是后话。
经过一节课的筛选,我们顺利地将学生分配进了三个小组:地轴运动组——负责制作外框架和让“地球”转动起来的地轴;内部圈层组——负责制作地球赤道切面及绘制内部圈层等;外表地形组——负责制作彩色、立体的“地球”表面。
成员专心创作实拍
第二天,学生接到通知,相继来到空间开了讨论会。
会前,我让大家分别给自己取一个代号,相互熟悉。然后,我向他们介绍了整体的设想,接着我们共同回应讨论了每个人的困惑与建议。“地球会有多重?”“轴如何支撑起地球?”“地球截面用什么材料 ?”“需要在表面画出海洋的深度吗?”……大家的讨论都很正经,也不知道,和在一旁围观的美德老师有没有关系。
“内部组”和“外表组”的分工明确,之后的每天都会有成员来空间进行手工制作。分工基本上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而我只是给他们提供最基础的协助与指导。组内又细分了小队,队里的学生大都同班,所以约时间一起来空间的机会也更多。
他们常选在体育课、美术课请假过来。我对他们的热心感到高兴,同时也产生了忧虑:因为手工的任务,而放弃了其他素质课程,这样没问题吗?
而“地轴组”的工作过程,则相对更加曲折。开会那天他们当场设计了一个方案,次日来到空间时又拿了一张新的图纸,原来是回去以后对第一代方案不满意,又重新设计了一套。框架用的是空间收集的木材,转轴取材自废弃的伞架,而轴承则是我网购的。
活动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有时候,小队之间时间安排和工作接替方面沟通没做到位,以及组与组之间工艺标准一开始没有统一,比如截面半径与外壳半径不符合,给地轴预留孔径等。制作的过程中一度出现了短暂停滞的情况。好在大家善于动脑,相互让步,及时解决了危机。
有天地轴组的涛涛(代号)锯完木材正在休息,对一旁的我说,其实当初他们每个人都有设计了自己的方案,都想让自己的方案被选上,于是都暗暗认真改进。而最后通过交流,他们能够融合各自的优点,形成一个更完备的设计。
“通过这个活动,我发现自己变得乐于思考了,更加积极地与团队分享自己的想法了”,涛涛如是说。
跟着地理老师游溆浦
活动中,认识的几位地理老师都是热心肠。一方面,他们很乐意举办这种活动,认为可以让学生在动手中思考和巩固知识,并且大力宣传;另一方面,他们也对我作为“地质系学生”的身份感兴趣。
美德老师和丽霞老师不时到空间指导学生手工,志友老师叫我帮忙“鉴定”之前他们采集的岩石标本。没过多久他们又热情邀请我,同他们一道考察当地周边的地理教学实例,我愉快地接受了这份邀请。
工地现场
周六的午后,天气很热,我们驾车前往溆浦西边的区域。那里有一大片正在建设的新楼盘,昔日的山丘林地如今被挖开成为了裸露的土坡。
溆浦雨水量很大,地表风化很严重,我们所看到的大都是黄褐色的泥土,地层隐约难辨。我们走进一个正在挖采的工地,试图找一些可以测量的平面,头戴安全帽的工人们围站在一台挖掘机旁边,远远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然而,就算有清晰可供观察的地层,等过了一年也已经成了钢筋水泥的楼层了。
我们随即赶向第二个点位,西南方向的一处工业园区。那里视野开阔,而且还保留了一定的地层信息。我们拍了不少照片,捡了些石头,还拿着罗盘比划了几下。
来到工业区,还有另一个任务,那就是对工业知识点对应的实例进行踩点。
可惜之前联系的工厂当天不巧没有营业,于是我们转换目标,造访了附近一家大型配件冶炼工厂。这个工厂的原址正是溆浦一中新校区的位置,一中没修新校区时,学校老师曾经带学生到工厂参观过,所以也算有交情。
工厂老总接待了我们,带着参观了整个流水线。我感兴趣的是工厂内一部分数字化器械。老总自己就是工程师,担任编程工作。有了这些机器,的确减少了人力成本和风险。
参观
下一个站点,我们来到了附近的雷锋山,这里是喀斯特地貌的漏斗地形,可能相较于教材的实例,没有那么典型。我们发现这里还是一个水源保护区,还有与暗河连接的山脚小池。听老师们回忆起这边的民间传说——如果在这里放一只鸭子下去,可以在溆水河里找到它。
越往山上走,小路就越荒,本来是农民砍柴的小道,因为近年鲜有人走,路边的野草横生。我们小心地踩在每一块石头上,躲开有锯齿和倒刺的植物。最后,来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壁前。志友老师率先上前,指出上面的一些深色物体。经过讨论,我们确定了一部分的化石。
下山的时候,还得继续绷紧一根弦。这样说起来,如果今后这里要开放给学生参观,那么这条路真的该好好修一修!
奔走了整个下午,美德老师决定请大家吃顿鱼,但我实在太累了,趴在餐桌上很快就睡着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丽霞老师兴奋地感叹道:“这才叫教学嘛,课本学到什么的时候,就带着学生去看什么。”
记起去年空间和生物老师合作办过认植物的活动。对于地理生物这类学科,确实有可以和生活挂钩知识点。至少对于这两科而言,学生是有理由走出教室的。
办活动的一万个理由
我的室友小炎老师,是日语班的助教。当我向他提到空间的打卡活动时,他结合自己在教学中的发现,认为仅靠背句子,并不能提高学生对语言的掌握,必须给他们一个理解的过程。很明显,靠一句话打卡活动,很难实现这样的“教学效果”。这让我反思,空间办这个活动的目的,也许本质上是提高与学生的关联?
和心理老师合作办活动的时候,我们聊得比较合,开展起来也非常顺利。我们应该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尽自己所能,为学生提供一些释放压力的窗口。
参与管委会成员自主设计活动的过程中,我发现学生们更倾向于向他人分享自己在活动中得到的快乐体验。以及,做地球仪手工坊,我希望能够把专业知识用趣味性的方式传递,让学生在解决问题和发现矛盾的过程中把一些学科思维内化于心。
而地理老师们则是致力于让学生在实际生活中寻找与课本知识的关联。抱着各种各样的期待,我们办起了活动。
直到有一天,阿文老师来空间找我聊天。他正要策划一个与创新有关活动,想听听我的意见。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不是很清楚他的具体目标。这让我想起了在期初培训时,从设计思维工作坊中学到的内容,通过共情、定义、创想、原型的步骤,进行相关的设计。
可是当我准备安利给他这套方法时,他反而感到迷茫。于是我换个思路,我先问他对这个活动的效果或者学生的产出有什么预期?
哪知,他直接往沙发后背一靠,面露苦涩地说道:“我呀,对产出并没有什么预期。我只是想把这个策划写出来,因为学校需要。”
原来,阿文老师前段时间被学校派出参加了市里的培训,市里要求各个学校,开展提高学生版权意识与创新思维的活动。但是回来以后,阿文老师深知学校没有时间,开展如此大规模的活动,所以他才说,只是准备把活动策划书写出来“交个差”。
听到这里,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我能感受到阿文老师深深的无奈,夹在中间,两边都很难做。市级的美好愿景在那里,县镇的教学压力同样在那里。
又想起一位刚刚退出学生会的学生,来空间找我聊天时说的话:“老师说,学习时间以内不许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可是,哪些时间算“学习时间”呢,什么又是“学习”呢?
县镇的学生,想要取得和城市学生同样的考试能力,总的而言的确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在备考上。这是否意味着,办活动就一定是在切割学习时间呢?
办活动,也许需要拿出一万个理由;而不办活动,往往只需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