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挚行者的工作主要面向学生,但身处学校,ta们也需要想办法和老师们“打成一片”。老师们为什么选择这份职业?ta们的职业状态如何?这些都是挚行者溪竹好奇的问题。
作为一名新手教师,赵溪竹通过与县镇中学几位老师的交谈,得以描摹出不同代际、不同成长路径的老师对于自身职业发展、学校和学生,以及对于教学的看法。
作者丨赵溪竹
PEER空间

赵溪竹 桑植一中
Hi,我是溪竹,名字很江南的新疆人。高中时期学理,大学转文,现在是在教育行业内跋涉的新手教师,因为脸圆个子矮,经常被认成学生。喜欢看书,喜欢爬山,喜欢谈人生。在上海吃甜,在湖南吃辣。今年的愿望是做个好人。
老师对”老师“一词的看法是一样的吗?
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样的呢?
参加工作”:与国家共命运的彭老师
“姐,下午干嘛?”
“还没定。”
“那去我家吃饭吧,今天我爷爷在。”
没有安排的周日下午,我稀里糊涂跟去了管委会学生家,结识了在乡村小学教书的彭老师。
彭老师和共和国同龄,退休已经二十年,和老伴一起在县城照顾上小学的孙子和上高中的孙女。我跟着学生一起喊他爷爷,看他忙忙碌碌地炒菜、给孙女准备换洗衣服。忙完后坐下聊天,他渐渐了打开话匣子。
“我们家背景是中农,当时说贫、下、中农,我们家成分不好。参加工作的时候分的也不好,在民办小学,什么课都教。那时候教俄语,之后和苏联关系不好才变的。”
“当时工资一个月三十一块五,平时教书要教,农忙也要忙。初中生可以考中师,我都考上了,但是家里没人照顾长辈,结果没去。周围好多同学考上去了的,毕业就是干部。”
听说我在新疆出生,老家在重庆,彭老师眨眨眼说:“我88年去过重庆,带着退休老教师出去玩,一路都是新鲜东西。老教师们闹了好多笑话,火车到站了不知道下车,还是我找回来的。新疆啊,也是好地方,我去过那边靠南哪个城市摘棉花。当时生了第三个儿子,计划生育超生要罚款,去那摘一个月棉花攒钱。”
谈起孙女,他直白地说“我就希望她单招,她读书不行,初中毕业考师范也没考,之后难办。农村学生除了读书,就没有什么出路,打工赚不到钱的,除非自己创业。农村考进大学很难的,城里容易,村里很不容易。”
土改、文革、中师招生、计划生育、改革开放,彭老师经历了一系列国家大事。他侃侃而谈,态度开朗平和,即使说到人生遗憾处也没有丝毫悔恨。“现在就带带孙儿,平时也不想什么,没人觉得我是七十多的人。”

县城小区
几个小时的假期就要结束,我和学生离开彭老师家。电视上放着刘伯承元帅的电视剧,洗衣机里泡着孙女要洗的衣服,彭老师在阳台上目送我们离开。
从参加工作到退休,彭老师一生从事乡村教育。褪下教师的外衣,他的记忆一头连着家庭,一头连着国家。在一段跌宕的年代,教师二字作为身份或职业,已成为人生的注脚。
“被贬”:从办公室到课堂的刘老师
刘老师大概五十多岁,是我在一中认识的第一位老师。
初次见面是在食堂,她主动坐到我对面,问我什么时候来的。怀着被搭讪的感激,我们聊了起来,发现她是弘慧班语文老师,今年才从教育局调到一中,这让接下来要在弘慧班上课的我十分兴奋。接下来几天,我们互相听了课,发现在教学理念上有非常相似的地方:以学生为中心,尽可能激发学生兴趣,调动学生。
和刘老师交流时,她说“我做教研做了八年,大多数老师上的课都不想听了,很多都是因循守旧,一份PPT照着讲,或者把古文里的字词挑出来讲讲,让学生背。你的课我从头听到尾,因为你是有研究的。我看我们俩有点忘年交的意思。”

弘慧班会课
在刘老师的课上,她问学生:“这篇阿房宫赋,凭什么让我们背诵全文?”学生兴致勃勃地找文章中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妙处,从而背得心服口服。她对学生的要求是“保持饥饿,保持愚蠢”,敢于问奇怪的问题、弱智的问题,最怕不懂装懂。
“每次备课找学生有兴趣的切入点,都是绞尽脑汁,找到一个就好兴奋。”虽然我只是个新手教师,刘老师是经验丰富的老师,但在面对学生和课堂时,我们的心如此贴近。

周日中午的校园
“刚从教育局下来的时候,有人问我是不是被贬了,回来当老师。”又一次在食堂吃饭,刘老师说出了这让人有些惊讶的话。
“他们不知道,我越是做教研,越想自己上讲台。讲课才是最有意思的。”
看着她的眼睛,我回想起初次见面时,刘老师介绍自己的场景:
“我从教育局到了一中,因为当老师有意思。”
我笑着点头赞同:“是啊,当老师有意思。”
看了我一会,刘老师换了神情又说:
“我们这样的人也没啥想法,就当个老师。”
当时我没有理解“有意思”和“没想法”为什么并存,现在觉得,这可能是为不同人准备的说辞。老师这个工作,A面是体面、安稳、守旧,B面是无限的学科和教学追求。
站上讲台,也许是“没想法”的体现,也可以是想法的开始。
“考进来”:在考试中增加筹码的年轻老师们
不同于命运走向和国家政策紧密相关的彭老师,也不同于一心投入课堂调动学生的刘老师,一中的年轻老师们在应试教育中成长,再通过层层选拔考进一中,往往呈现更加紧绷的状态。他们对应试十分熟悉,对升学率颇高的一中怀有敬意,对教师身份有认同也有疑虑。

校门口大桥
一位老师家在地级市,考编来了这里。谈到县一中,她印象深刻的是“底子不好,尤其英语和数学,因为有些学生乡里长大的,那边老师水平也不好。”
“不过小地方的好处是,家长特别配合,很听话,没有人顶撞老师或者质疑老师。有些人家里最骄傲的就是孩子在一中读书,别太差就能上大学。”
近年来她感受到学校越管越严,比如加了晚五、听力、早读,“但也没办法,湖南一年五十万考生,人数太多了,我们和四大名校的一起考,竞争激烈。高中都是这样的,总要考试,不能耽误学生。”
我还在空间认识了一位经常来刷题的老师。每次见到她,她都带着厚厚的习题集和卷子,即使和我聊天也不会放下笔。
得知我之后想当老师,她神情疑惑:“怎么不直接当呢?站上讲台积累经验比较好。”看到周围写字、弹琴的学生,她说:“我一开始和你一样,对学生特别有热情,特别在意他们的反应。但到现在就不会了,就想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教好。学生反应大概就是那些。”
我问她对教改的看法,她低头看着题目说:“其实关键还是把知识掌握了,万变不离其宗,考得再难你要是都知道,就不会觉得难。”
年轻的老师更在意学科知识和教学经验,认为竞争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只有也只能通过考试来增加筹码。然而,一中老师也是要考进来的,由于其他学校没招人等客观原因才来这里,这正是考试随机性的一种体现。

中午的空间
对不同的人来说,“老师”二字的意义不同。他们想做的事、在做的事、他人的评价,之间充满张力。老师们既是时代进程的参与者,也是建构者,他们的声音值得被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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